。生命裡無法承受的輕。

雖然不是樣樣都精通但與生俱來的運動細胞總讓他在各式運動都能快速上手。

熱愛運動是從年輕時期就培養起來的習慣，在他已經能拉滿一張弓並且大致上抓到瞄準要領的時候，小崽還在為了能拉開弓跟手上的弦抗爭著。

李克勤鬆下拉滿的弓弦，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努力使勁卻總拉不開弓弦的周深，這孩子唱歌時的爆發力到底是從哪裡提出來的？每次看到敗在體力活上的小崽總是搖搖頭的笑得一臉無奈。

等周深察覺到對方正看著自己時，滿臉通紅的。「老師不要笑得那麼明顯！」

「好好～不笑，唉呦～人家一僑都能拉滿了，你怎還不行啊～～要不要我教你啊？」稍早周深直嚷嚷著要自己先練習，李克勤才沒介入他的學習中，可眼下距離選曲的花絮沒多少時間了，他還是得想辦法讓周深至少能將箭射出去……至於能不能射到牆他是從來沒有指望過就是。

周深頓了頓，本想拒絕的話語到了唇邊想起離比賽沒多少時間了，再堅持下去也沒用，回過頭掙扎了下看著李克勤用力的點了下頭，溫溫軟軟的扁起嘴來。「克勤老師快來救援！」

李克勤放下弓繞到小崽的身後與他平行，手把手的搭著小崽的雙手，瞬間像是抱住對方一樣的將人環繞在懷裡，一心看著遠方的靶，李克勤並沒有察覺這樣的舉動有多親暱。「拉弓弦的時候要一鼓作氣下去，不能慢慢拉，那只會消耗你的肌耐力。挺直背，就像做伸展操一樣手像是要往上然後伸展到前後用力劃個半圓。」李克勤熟捻的抓著周深一邊帶指示一邊緊握小崽的手拉出圓弧展開弓弦，幾次來回讓周深感受著拉滿弓弦的手臂該抵達的位置該使用到的肌肉區塊是哪。

周深看著手背上搭著略顯黝黑的細長手指正使力幫自己維持拉開弓弦，幾次下來越來越順暢的姿勢讓李克勤放鬆手裡的施力往後退了一步，弓弦終於能被周深自己的力氣拉滿，只是那略微顫抖的手臂仍彰顯著平時運動不足的結果。

「有清楚拉滿弦的感覺了嘛？讓自己的身體記住這些位置。」再多撐個幾秒後周深放鬆力氣有點缺氧的點點頭示意著，雙手的痠脹也很直接的蔓延開來。

「很好，那再來就是搭上箭了。你試著搭上箭矢然後不要射出去。」李克勤看那氣喘呼呼的小崽還在甩著手，笑著遞過箭矢等對方準備好承接。

「克……克勤老師你在香港也有在射箭嗎？」周深覺得自己要再拉滿一張弓可能就要消去二分之一的體力了。

「沒有，年輕時候玩過一兩次。這個在香港不流行的呀，現學現賣嘍。」

「那還能那麼厲害……。」周深小小聲彷彿抱怨的誇獎還是被耳尖的李克勤聽到。

「我就當你誇我運動細胞好嘍，平時還是要做點運動的呀，對唱歌也有幫助的。」看著那努力把箭矢搭上準心的周深，李克勤其實不太在乎是否能拿到高分，只是能讓小崽更有自信點的話未嘗不好。李克勤內心清楚得很，別說中靶，如果沒半箭射到牆上，會責怪小崽的人絕對不是自己而是周深，他習慣性的自責絕對不會放過他自己。

「如果每次選歌都要那麼虐人的話我考慮看看………。」周深好不容易將搭上箭的弦拉滿，但雙手抖得很，手臂也開始微微的彎曲。

李克勤見狀伸手抬高了他下垂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再度抓握上那雙小手幫他固定住弓弦。「這時候你要微微側著頭讓自己的視線進入那個凹槽與靶心連成一線。」李克勤邊說邊做的同時也微微側頭，剛好的高度姿勢讓頭幾乎快靠到周深聳起的肩膀上。「箭矢其實是用……用Parabola的角度射出去的，所以你對準心的時候目標要往上抬一點。」

彷彿耳語般的纏繞，李克勤言語間吐出來的熱氣撲上周深的脖頸讓他一時分了神緊閉雙眼，腦海拂過自己踰矩那天的畫面，一個驚慌下意識放鬆了手裡的力道。

咚的一聲箭矢在兩人無預警下飛射而出，給了一個八分的位置。

「克勤老師！對……對不起！我不小心鬆了力氣。」周深一個緊張直接在李克勤的懷裡轉頭想道歉，只是額頭就這樣撞進了李克勤的唇上。

李克勤是被那支飛出去的箭矢嚇到的，以至於周深的額貼上自己下唇時第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時小崽已經紅透臉蹲下身鑽出了他懷裡。

李克勤兩隻眼睛緊盯著那中靶的箭矢再將眼神移回在一旁致歉的周深。「你有受傷嗎？臉有沒有刮傷？」

周深一愣，快速的檢查雙手頭臉，搖頭如波浪鼓的連說著沒有。

「沒事就好，八分呢。看來你很有射箭的天份呀，等會可以期待了。」想化解那奇妙的尷尬，李克勤換上肯定的眼神拍拍對方的肩膀順勢將弓交回給周深。「好好練習，肯定可以的。我先去打通電話等等直接去跟大家集合吧。」順勢摸出口袋的手機，跟周深確認好時間便關門離去。

出了練習室李克勤抿起唇，鼻息間還充斥著周深慣用的香水味。那柔軟的身軀小小的手指，搭著那雙對自己總是笑彎的眉眼……。

不都跟自己說好了嗎……。李克勤嘆了口氣試圖調整那有些脫拍的心跳。板起臉滑開手機接通那稍早未接到的電話。

「Emily怎麼了？」

※※※

當周深走出練習室時，走廊盡頭的長凳上正坐著李克勤，調整好自己剛剛的失態，周深三步併兩步的去往大家集合地點的方向。李克勤抑揚頓挫又快速簡潔的粵語讓周深不太能聽懂對方的言語，雖然偷聽人家講電話是不禮貌的，但也就只有一條走廊，他無論如何都得從對方身邊走過去。

經過李克勤時引來對方的注目禮，周深摀著耳朵像隻小老鼠般墊腳尖走的姿勢逗笑了李克勤。「欸，衰仔你幹嘛。」

「老師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講電話的，時間時間～～。」指指手腕的位置提醒快開錄了。

只見李克勤一手抓過周深，將人也拖上了椅凳，才發現他是開著視訊的狀況。

螢幕裡一位氣質高雅長相文靜甜美的女性直盯著被李克勤拉下來的孩子。

周深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對方已搶先搭話「你是周深？深深？你唱歌好好聽呀。我快被你圈粉了呢。」淑儀揮揮手打了招呼，濃厚的港腔顯示著她的普通話比李克勤更含糊了點，但緩慢的語調讓周深大致上都能理解。

手忙腳亂的放下那隻將自己扯過來的手，正襟危坐的點點頭打招呼。「師……師娘好！」周深中氣十足的喊話引來螢幕兩端主角瞬間呆愣，須臾間銀幕裡傳來清脆的笑聲以及一旁李克勤抱著肚子快笑翻的樣子。

「別這麼緊張呀……。叫Emily就可以啦。小崽真的好可愛啊～～難怪Hacken總是對你讚譽有加。」淑儀笑著直盯著周深，嘴裡停不下來對周深選曲的喜愛。

被說得不好意思，連連的在螢幕的這端，頭手並用的搖晃個不停，直說打擾到他們難得的視訊時間卻被李克勤說見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脫身，Emily似乎想起了什麼。「是囉，這是第一次我們視訊時你醒著呢。」故作打小報告般的，Emily遮手掌在唇邊。「Hacken每次都挑你睡得人仰馬翻的時候播視訊給我看，你一定不知道對吧。」

「嘿！是有這樣坑人的嗎～～～～。」李克勤馬上想打斷老婆的出賣只可惜為時已晚，一旁的小崽紅透臉的轉頭瞪了李克勤，兩支貓爪藉由坐著的身高差沒那麼多，快速的環上李克勤的脖子試圖掐死對方。「老師你怎麼可以這樣～～～。」李克勤隨著對方手的幅度擺動著上半身，一臉似乎真的快被掐死一樣的配合著對方「誰叫你每次睡的樣子都驚為天人。」可惜銀幕內的賢內助沒有半點可憐的想法，單手抵著下巴一臉活該的樣子看著周深懲罰著李克勤。

來阻止這場鬧劇的人是場記，喊著即將開始的聲音宏亮的吸引了兩個人注意。

「你們快去吧。周深，Hacken受你照顧了，再請你多包容他的任性了。」淑儀望著周深點頭致謝。

周深慣性的揮手搖頭深感這個點頭致謝過於沉重。「不不不Emily姊，都是克勤老師照顧我的，要說謝謝的人是我。」

「好啦不要這樣啦，多禮好尷尬的，我們快去吧。」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李克勤看著那又快把自己退到角落裡的周深，對他那強烈的不自信感到一絲不滿。

「那……那我先走一步了。」周深找了個理由拐過角避開了還在視訊的兩人，心裡悄悄的泛酸。

那借來的溫暖遲早，遲早要歸還的，他比誰都清楚。

待周深走遠時，李克勤盯著手機裡的淑儀。「錄完這檔我暫時就能回香港一陣子了。屆時……」

「屆時，你要好好陪陪Ryan跟Rex，他們很久沒看到爸爸了。」淑儀像是說教一樣指指螢幕上的李克勤。

點點頭允諾，李克勤也好期待跟孩子相處的時日。

「Hacken，關於之前跟你提過的那件事，我著手更進一步聯絡了。本來是想等你回來後再聯繫，但最近你也知道的，可能有我們不能控制的變數。我想盡早確定。」淑儀說得語重心長，字句裡填滿了對未來不確定的不安。

「我尊重你做的任何決定，但等我回去好嗎？只是，我希望那是你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只要是對Family好的，而且Ryan跟Rex都能理解的話。」

※※※

長城的冷冽曾一度凍得自己被助理在裡面的襯衣上下貼滿了暖暖包，中場休息期間能取暖的設備一個都少不了的圍繞在嘉賓身邊，就算是個臨時搭建的周深抱著膝蓋，小腦袋瓜埋在雙膝間聽著一起參加節目的幾位大哥們聊天。

周深小小的雙手搓著的不是暖暖包，那亮著的螢幕畫面是周深再熟悉不過的微信，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盼有訊息到來還是在等哪時候有勇氣打出訊息。

工作以外的時間，周深很少跟李克勤在私下有所接觸，除了工作忙碌外說穿了他也不知道該跟克勤老師寒暄些什麼。

這天他們錄的已經是第二集的內容了，跟幾位飛行嘉賓也多少有些熟識。可周深輩分小只敢緊挨著年紀相仿的或較熟的幾位來賓。

劉燁坐在離周深有些距離的地方，緊握著Anais的手並未放開過，當他意識到Anais越過沈南時不時的注意著周深時，他知道當過記者又專精攝影的太太在觀察的敏銳度上比一般人高了許多。他低頭用了簡單的法語跟太太低語了幾句，聽了Anais的話劉燁愣了一下。

「周深。」

「周深？」

沈南頂了頂一旁明顯在恍神的人吆喝著「燁哥喊你呢！」才慌慌張張的正襟危坐的喊了一聲「是」。

「方便交換一下嗎？」劉燁兩隻手指頭交錯著還沒等到周深反應過來，沈南站起身俐落地將周深往劉燁擠過去，委屈的跟楊迪緊挨著。

「咳，不好意思，如果覺得冒犯的話就當我沒說。」劉燁看了眼緊挨著自己面帶微笑的Anais又看看周深，怪不好意思的。「那個……我太太她……有點擔心你。說你狀態不太好。」

周深一臉疑惑，自認在節目裡應該沒出過什麼差錯。

「燁哥是我節目上表現的有問題嗎……？」

還等不及劉燁反應，Anais傾身靠近周深，隔了一段距離指了指他的胸口：「你看起來好悲傷。孩子，你不快樂呀。需要幫忙嗎？」

「抱歉，我太太比較直接……如果冒犯了你直說無妨，就純粹關心一下。」劉燁看著明顯強打精神的周深，也瞬間感覺到太太所謂的悲傷感所謂的不安，那是在鏡頭上看不到的東西。

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似的，周深頓時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語，就像是被提醒了才發現遺失錢包的旅客一樣，慌張的不知道從何開始或從哪躲起。那些無時無刻在倒數的日子，在見識到李克勤跟太太視訊的柔情時，那些用不在乎掩蓋的忌妒傷感好像在這一刻被大雪沖刷得一清二楚，赤裸裸的被旁人看穿。

看了身後早已熱鬧成一團的楊迪與阮經天那群人，周深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影帝及他的太太，他彷彿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重疊在劉燁身上，手邊攬著的是選美冠軍的太太，一股糾結感又襲上，酸澀腐蝕著會痛的心尖。 「謝謝安娜姊的關心……。」

看周深沒再多說，劉燁本想將這尷尬時刻結束。還來不及開口那又悶回膝上的小頭顱悶悶地說了句：「燁哥，人們常說入戲太深，你有過這種狀況嗎？」

劉燁愣了一下，瞬間腦子裡閃過那封存已久的人影。苦笑了下：「有啊，只要認真的演員一定都有過的。」他也曾有過那麼一段痛苦的日子，說起來還不算短的時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愛的又是誰。「有時候為了快速讓自己進入角色，還會被導演要求跟對手演員同居幾天呢。」劉燁看了看安娜，回憶著那斑駁的舊往。

「我有個工作快結束了，怎麼說呢……有點……捨不得結束。我這……算入戲太深吧……。」說著說著周深笑得無奈，那通紅的眼眶在被凍得毫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更刺眼鮮紅。

「燁哥遇到這種狀況有好方法嗎？那種讓自己快點放下的方法。快出戲的方法。」

劉燁有點搞不太懂歌手的情況是如何。但周深豐富的情感裹在那一詞一句裡，連對歌曲沒研究的自己也能感受到強大的共鳴，將人瞬間拉進他的世界裡共歷其境其情。

「……方法嗎？」想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腦海裡閃過的是殺青後無法出戲的自己哭了幾天幾夜的畫面。「沒什麼方法，就是盡快的找到下一個角色，以及，交給時間，交給距離。」

周深沉默的看著劉燁，彷彿那雙眼裡倒映著過往的精彩，他也曾在那人眼裡看過當他跟凱芹老師相處的時候，那眼裡的光芒似乎在展現著香港巔峰的五光十色。

「不要想把經歷過的事情都勉強留下，換個角度想，珍惜經歷過的事情，感激它們發生過，收藏起你最珍貴的部份，那就會永遠屬於你。」為了兩人都好，他們選擇了陌路，但結果並不壞。時間是分離的毒藥也是治癒的良藥，但也感謝時間才能有今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