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豪懷裡醒來時,有那麼一刻、他是驚恐的,害怕一夜的不可控讓計畫好的未來有了變化,只是百般的疑慮卻怎樣都沒想到需要懼怕這個人,這個緊緊抱住自己維持了一夜體溫與精神撫慰的伍世豪。
那個早晨他們仍舊完成遲了一晚的情報交換,雷洛明顯的看阿豪裸露出來的肌膚幾乎無一倖免的有著自己掙扎躁動下所抓咬出來的痕跡。可對於前一晚的事情他卻一個字都沒有提起問及,連一絲一毫質疑的眼光都沒有展現過。仍舊跟平時一樣拉起憨厚的笑容,婉拒了送他就醫包紮傷口的好意。到最後雷洛也只給的起那麼一支菸,共同點燃的繚繞煙霧還未能糾纏一塊便被大風纏捲消散而去。
「小傷不打緊,洛哥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也該回去了,肥仔超那人……疑心重的很。」大小威也隨之跟著點點頭,本想在多講幾句不是,但見著領頭的兩人只是默默抽著煙也就自動噤聲,一支菸的時間換來雷洛點點頭的了然。一行人彎身招呼便悻悻然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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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但這次的發情期雖然因為抑制劑的關係卻變的漫長而微弱,那夜之後雷洛藉故找個視察藉口減少進辦公室的時間,才順利度過這次不太穩定的發情期。他的偽裝仍舊瞞過顏童躲掉亨特,該傻的時候他裝傻該蠢的時候他發蠢。在達到最終目的之前這一切的把戲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哇 ……豬油仔你在我辦公室開花店啊?」才剛開門便瞧見圓胖的身軀遮著泰半的辦公桌,調整盆栽的位置放在雷洛專屬的茶几上。
緊張兮兮的挪了挪身子,確認辦公室的門牢靠的關緊了,靠到雷洛旁的豬油仔壓低了聲音。「那個……聽說阿豪信息素是留蘭香……。」
說到這份上,雷洛制止接下來的話語,點頭了然於心。他不怪阿豪當時的舉動,說起來還欠他一份感謝。畢竟暫時標記是當時不得不採取的行動。自己飲了他的血,腺體也接收了信息素的安撫,這段時日他身上會混有著伍世豪的信息素是正常的,未免他人的起疑,豬油仔弄了幾盆留蘭香以假亂真,當個賞玩盆栽混淆視聽。
輕撫過翠綠,指間輕摘嫩葉貼附鼻息腦海裡不自覺得又想起那個穿梭在人群中的矯捷身影。他是該犒賞他點什麼的,可每每對方總只說了句「請洛哥多多關照我兄弟就好。」
就連那一晚也是,他也沒能真正的為他幫上什麼忙。
那是個有月光的夜晚,他以為這樣的月色都會照映著美好的事物,給予平民百姓夜晚中的一點期許。
可往往人生總是在自以為算計周全的時候來給你一個由不得,只是這個由不得來的太急也太痛了些。
嚴正匆忙的從港邊帶來的消息並不是那麼好入耳,臉色凝重的說阿豪差點把附近的漁夫打死,被巡邏的弟兄及時阻止,現在人正被他關在看守所中讓他冷靜冷靜。
雷洛很是意外的跟著嚴正回到水警總區時,入眼簾的,是阿豪空洞冰冷的雙眼,仿若不是他以前所認識的那個伍世豪了。
他什麼話也沒有再多說一句,揚揚手要他們立馬放人,啞七扶著大小威從籠子裡走出來時,阿豪仍舊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失焦的雙眼眨都不眨下。
看著滿目瘡痍的阿豪,雷洛知道,那一晚安撫他的那顆心,已經隨著阿梅連同孩子的逝去一起葬送在黑不見底的深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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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來香港的最大動力後,原先規劃的未來藍圖就這麼嘎然而止,沒有什麼可以引起他的青睞,肥仔超也威脅利誘不了他,Alpha天性的逞凶鬥狠也激不起他任何實質的侵略動作,反而是來挑釁的沒幾個能完整走出去的。阿豪就這樣把怨天尤人的怒與恨放在這些三天兩頭來找荏的Alpha。
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肥仔超也沒想在浪費心神在阿豪身上,就這麼放任他醉生夢死。大威與小威手頭上的粉檔賭檔生意還是持續進行著,畢竟兄弟們的三餐還是得顧,就這麼一邊照看著消沉的豪哥,一邊也跟雷洛回報著近況。近來有什麼事,總有雷洛幫著打通打通,他看的出來洛哥是真心想關照他們的,只是怎麼說來,都是黑與白的兩條平行線,檯上沒相干彼此才能走的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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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期間雷洛也不真的那麼好過日子,顏童勾結了肥仔超壟斷了大半的粉檔生意,私底下又挑釁大灰熊與公仔強。天天都有人在自己的地盤開片鬧事,這事情也如顏童所願的上崗到了英國警司的關注。「光最近就死了二十幾個,傷了五十幾個。上面的說話很難聽啊………。好好的一檔白粉生意,非得要洗牌重來了。」對盤子裡烤的酥嫩的菠蘿油一點胃口都沒有,望著那糊成一團的糖罐泥,與豬油仔商量著可行的方案。
「大灰熊好解決,可是公仔強可是九龍城寨鼎爺的外甥……。」
「……我去城寨跟鼎爺聊聊。」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這太危險了。」那嘴裡還嚼著珍珠粒的豬油仔想到了什麼。「萬一他們要是翻臉怎麼辦?那是三不管地帶……而且……」欲言又止的最終還是壓低了音量脫口而出。「城寨裡滿滿的Alpha……你……還是找阿豪幫忙吧。」
「……阿豪剛死了老婆……別去煩他了……」那日一別後,伍世豪從沒有踏出過城寨一步,雷洛也近半年沒有看到他了,似乎都快忘記當初那充滿活力的憨厚小子長什麼樣子。這些日子以來都是靠著阿豪身邊的兄弟們在傳遞著消息,每每提起近況,小威也只能搖搖頭嘆氣。
這些日子他偶爾會在閒來無事時,連豬油仔都沒能察覺的時候他會揉個幾片留蘭香輕掩鼻息,淡淡的、餘韻繚繞,然後隨著香氣的芬芳而放鬆,在那模糊的身影變的清晰之前,就會逼迫自己停止。
最終、
是喜歡了這個味道了,
還是喜歡了這個人了,
他想……
都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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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仍舊在轉動,酒精也帶不走腦海裡的過往。那些他還沒來到香港前的承諾,那些美好以及等待他的笑靨,銅鈴般的笑聲迴盪繚繞著,眼皮一開一闔間日子持續的往前流逝著。
可顏童的出現,讓他提早面對了這個世界的現實。早有耳聞顏童是雷洛的天敵外,更是亨特的得力助手,這讓大小威與啞七一發現此人出現在城寨裡時便頓時不安了起來,才正擔憂只靠他們三個是否會有無法應付過來的問題時,原先沉浸在醉生夢死的豪哥,早已一雙鷹眼勾勒起滿滿的警戒心。
這六個月間他還是知道誰在替他照顧著弟兄們的,只是他就這麼賴著任性,放任對方的默許,不想清醒。就當是當初抓了他整身傷的代價,就當是那一晚哄著他整夜的交換。
可是天性就是天性,Alpha的敏銳與強悍不是他日夜沉浸酒精就能夠消失的。
該聽進去的情報以及不該入耳的骯髒他一樣都沒少記得過。
有人說,肥仔超要趁這次顏童弄死雷洛時也收了自己。
也有人說,鼎爺曾收了雷洛一箱黃金,才能有這太平盛世。
而其中最無稽之談的傳聞也就莫過於,雷洛不是周爵士女兒的Alpha而是鼎爺眷養的Omega。
這些紛擾的八卦長期在這潮濕狹小的城寨中來去流竄,多的是積非成是多的是以訛傳訛。
可最終的
不管是拿哪一條傳言來挑釁的,伍世豪從沒有讓這些人完整的回去。
只有他知道,也不需要與任何人說明。
那個人的衣領袖沿間,曾有過的、
是屬於自己的留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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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爺的死注定了雷洛的險境。掩人耳目下伍世豪在千鈞一髮之際,摟過雷洛靠著Alpha的威壓短暫將滿頭鮮血的雷洛藏匿在懷裡,絲毫不管是否會沾染到血跡,猛將人押進懷中緊緊埋頭擁住,他意外的有點懷念這六個月不見,略為單薄的身形,這曾經是如此的高高在上的雷洛,又讓他想起了唐樓的那夜。
「阿…阿豪…我…信號槍不見了……我……我無法通知外面……。」堅持許久的緊繃在伍世豪的庇護下逐漸卸下心防,內心的不安與慌張頓時油然而生。只有在這短暫的片刻,雷洛才真切感到滿滿的恐懼,企圖緩下因緊張造成的過度換氣,鼻息間聞到熟悉的留蘭香,點滴舒緩了些許不安。
點點頭,抹掉雷洛臉龐的血跡。「噓……我們走。」扶起雷洛的伍世豪邊安撫著人,一邊想方設法試圖引起城寨外的人注意。可公仔強並沒有想讓他們活著出去,Alpha的威勢鼓動著在場殺紅眼的所有人,一蹴即發的對峙,最終在弟兄們的幫忙突圍下,以寡敵眾的阿豪為他燃起了朵朵花火喚來了帶隊救場的豬油仔。
在這最漫長的一夜他雷洛活了下來,
是伍世豪換給他的命,
也是鼻息間的留蘭香讓他失聲痛哭了一夜。
(待續)